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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转帖全本] 【宋代十八朝艳史演义】(全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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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回汪立信舍身殉国陈直中上疏除奸

  却说似道虽然歌舞湖山,逍遥葛岭,究竟襄、樊失守,更兼元朝又派二十万大兵南下。他得到了警报,就将李庭芝罢职,改任汪立信为京、湖制置使,赵潜为沿江制置使。监察御史陈文龙素知赵潜少不更事,告语似道道:“潜年少,难胜此重任。

  ”似道非但不听,反把他斥退。嗣后起用李庭芝为淮东制置使,夏贵为淮西制置使,陈弈为沿江制置使。这班都是贪生怕死,全无韬略之人,仗着谄事似道,得掌兵权。惟有汪立信不是贾党,并且忠勇有谋。他知元朝添派伯颜、史天泽,总制诸道兵马南侵,急得他什么似的,连夜草书,遣人送至都中。堂吏就转送贾师相赐第。似道拆阅来书,只见书中有云:今天下大势,十去八九,而君臣尚不以为忧。夫天之不易假也,从古已然。此诚宜上下交修,以迓续天命之机,重惜分阴,以趋事赴功之日也。而乃酣歌深宫,啸傲湖山,玩岁惕日,缓急倒施,卿士师师非度,百姓郁郁深怨。欲以求当天心,俯遂民物,拱揖指挥,而折冲万里者,不亦难乎!为今日之计,其策有二。夫内即何事乎多兵,宜尽出之江干,以实外御。算兵帐,现兵可七十余万人,而沿江之守,不过七千里。若距百里而屯,屯有守将,十屯为府,府有总督。其尤要害处,辄三倍其兵。事则屯舟长淮,往来游徼,有事则东西齐奋,战守并用。刁斗相闻,馈饷不绝,互相应援,以为联络之固。选宗室大臣,有干用者,立为统制,分东西二府,以莅任之,成率然之势,此上策也。久拘聘使,无益于我,徒使敌得以为辞,请礼而归之,许输岁币以缓归期,不二三年,边运稍休,藩垣稍固,生兵日增,可战可守,此中策也。二策果不得行,则天败我也!衔壁舆榇之礼,请备以俟!

  平心而论,立信此书确为救时良策。似道若能采择施行,虽不见得就能战胜元兵,也不见得就会亡国。不料似道阅书,恶其语侵己,勃然大怒,掷书于地,骂道:“瞎贼竟敢如此狂言!”即于书后批道:“丧心病狂,着即罢斥。”一面另调朱絙孙为京、湖制置使兼知江陵府。似道依旧若无其事,享他的师相幸福,还不曾晓得末日将至咧。

  且说元朝命伯颜、史天泽将兵南下,不料天泽至郢,患病甚重,知难督师,奏请元主给假就医。元主召还天泽,诸道军尽归伯颜节制,伯颜遂分大军为两道,自与阿术由襄阳入汉江,以吕文焕将舟师为前锋,令博罗干由东道取扬州,监淮东兵,以刘整将骑兵先行。伯颜一军,复分三路前进:索多将一军,由枣阳哨司空山;翟招讨将一军,由老雅山窥荆南;自与阿术率阿楼罕、张弘范诸军趋郢。旌旗延袤,前后数百里,水陆并进,直抵郢州,离城西十里安营。那时郢州守将张世杰统兵屯郢。郢在汉北,以石为城,非常坚固。新郢在汉南,由边居谊率兵驻守。世杰早知元兵早晚要来攻取,预为设备,横铁絙锁战舰,密植桩木于汉水中,夹以炮弩,要津并皆施设攻具,分军把守。防御如此周密,伯颜屡次出兵袭城,皆被世杰力战而退。元军虽勇,竟不得逞,反而伤亡无算。伯颜很为纳闷,遂召阿术问道:“你居处襄阳五六年,江汉路径,谅必熟悉,不知有无别路可以趋郢的?”阿术答道:“我也不得而知,只可询诸土人,苟有捷径,必然晓得。”伯颜遂令他往拘土人。阿术遂易服出营,沿江闲步,恰巧遇见一宋营侦卒,拘之入营,先用好言抚慰,然后问道:“你可晓得有无间道可趋郢城的?

  ”侦卒答道:“沿江九郡精锐,皆取于二郢,若舟师出其间,骑兵不得护岸,这是险道。不若袭取黄家湾堡,东有河口,可入藤湖,转而下江,只有三里,最为便利。”阿术据实告转伯颜。伯颜复回吕文焕道:“侦卒话是否确实?”文焕答称:“确系实话。”伯颜遂命文焕为前驱,进至沙洋,命俘卒持榜入城招降。不料守将王虎臣、王大用斩俘焚榜,整军御敌。伯颜遂用金汁炮先焚庐舍,于烟焰中攻破其城,生擒虎臣、大用,进薄新郢。文焕列沙洋所俘于城下,缚大用等使往招降。守将边居谊不答,反用伏弩乱箭中文焕右臂并马腹,马仆,元兵挟文焕跨他马奔去。越日,宋将黄顺、任宁俱出降。文焕乃麾兵奋勇攻城。居谊见大势已去,赴火自杀,城遂陷落。伯颜入城,以居谊忠烈殉国,收尸瘗葬,遂进军至蔡店,大会诸将,克期渡江。那时宋将夏贵以汉、鄂舟师,分据要害。王达守阳逻堡,朱譔孙以游击军扼中流,元兵不得进。伯颜乃用声东击西的计策,进围汉阳,声言取汉口渡江,一面遣阿楼罕出奇兵,倍道袭沙芜口,一战而下。夏贵果然中计,率军援汉阳,伯颜却已弃汉阳,自汉口引船入沦河,转沙芜口以达江,遣人招降阳逻堡不应。伯颜仍用老法子,密语阿术道:“敌人以为我必拔此堡,方能渡江,此堡很坚,攻之不易;你于今夜引铁骑三千,泛舟直趋上流,为捣虚之计。”阿术守至黄昏,率四翼军溯流至青山矶。适值大雪,等到天明,遥见南岸多露沙洲,即登舟指示诸将渡江,载马后随。史格一军先渡,被荆鄂都统程鹏飞所阻,接战失利。幸得阿术引兵继至,大战中流,鹏飞退却。

  阿术率军登沙洲,杀败敌军,直追至鄂东门,鹏飞受重创而逃。

  伯颜得报阿术已抵鄂州,遂挥军进攻阳逻堡。夏贵闻得元兵已飞渡至沙洲,惊得目瞪口呆,即引水军三百艘先逃,沿流东下,纵火焚西南岸,纵兵大掠而还。庐州都统制王达、定海水军统制刘成俱战死。元兵遂入堡,分兵把守。伯颜遂渡江,与阿术会师趋鄂州。知汉阳军王仪以城献降。朱譔孙闻元兵趋鄂,率兵往援,行至中途,得报阳逻堡已失,吓得不敢赴援,连夜奔还江陵府。那鄂州全恃汉阳为屏蔽,现在汉阳已失,援师又皆遁去,鄂势益孤。吕文焕列兵城下招降,程鹏飞和张晏然度不能守,遂以州军降元。独有幕僚张山翁不屈,见元兵入城,破口谩骂。诸将掣刀欲将他斩首,伯颜喝阻道:“此乃义士,命部下送之出城。”伯颜入城查点仓库,即命阿尔哈率四万人守鄂,自率大军与阿术东下趋临安。

  贾似道闻得鄂州已失,不得已始开府都督于临安,以黄万石等为参赞,所辟官属,皆先命后奏;并令封桩库,拨金十万两,银五十万两,关子一千万贯,充都督府公用;勒令王侯邸第,输助钱谷,以充军饷,且收没释道租税以备用;一面下诏天下勤王。那时正值咸淳十年的残冬,天降大雪。似道绝足不至都督府,还只是等在葛岭赐第中,与妻妾等围炉赏雪。凭窗遥望,六出纷飞,万山皆白,就拍着爱妾的香肩说道:“未下雪时,满山都是枯草,一刹那变成了白银世界,好似我未开府以前,手头没有现款,一经都督府成立,黄白物已堆满库中了。

  ”言下哈哈大笑。这班姬妾懂得什么,自然随声附和。殊不知末日将至,元兵将要杀来了,似道全无心肝的,还是酒绿灯红,欢天喜地地过年。爆竹一声除旧,桃符万户更新,便是帝显嗣位后,改元德祐的元旦。宫廷里面,依然循例庆贺。似道免不得入朝向谢太后朝贺。霍地警报似雪片般飞来。知靳州管景模举城降元,沿江制置使陈弈同子岩也俱降元。原来陈弈驻守黄州,伯颜使降将程鹏飞至城下诏谕,弈即使人过江,向伯颜请求名爵。伯颜道:“吾主早有明谕,凡去逆效顺,别立奇功者,验等第迁赏,如肯率众来归,当授以沿江大都督。”使者归报。

  陈弈大喜,即亲赍图籍出降,并迎伯颜入黄州。弈即得沿江大都督,一面以书诱子岩也以安东州降元。所有沿江诸郡,由弈致书劝降,一律望风款附。当下似道闻得元兵已抵黄州,不免有些着慌,即调吕师夔入都,参赞都督府军事。不料师夔不受命,即以江州降元。初,师夔提举江州兴福宫,疏请募兵以御元,奉诏与知州钱真孙同募。现在似道召他入都参赞都督府事,任自由调遣。师夔早知大势已去,且见吕文焕、刘整等降元后,皆得重用,所以不受似道命,即与钱真孙降元。伯颜即命师夔知江州。师夔请伯颜入城,就廋公楼设宴招待,并选宗室二美女侑酒。伯颜大怒道:“吾奉天子命,兴仁义师,问罪于宋,尔何以女色来蛊惑我?”说得师夔满面羞惭,即令二女退去。

  伯颜为收服人心计,就和颜悦色地入席喝了几杯,始离坐而去。

  师夔马上遗书范文虎,劝他举安庆降元。文虎久有此心,一面复书许可,一面遣使至江州迎迓伯颜。伯颜就率大兵入安庆,授文虎为两江大都督。那吕、范两人原是贾党,似道素视为心腹的,而今相继叛宋降元。似道得到江州、安庆叛降的消息,正地忧闷,忽尔得报元将刘整死于无为军中,又复转忧为喜。

  那刘整何故猝死呢?原来他与吕文焕同为元兵向导,既至郢,伯颜命他将兵出淮南。整意急欲渡江,请于伯颜,说道:“大军自襄樊东下,宋军必然悉力西拒,东方空虚,可以径趋临安,一鼓而捷。”伯颜不可,命他率骑兵进攻无为军,日久不能克,及闻吕文焕入鄂捷报,失声长叹道:“主帅迫我,使我成功后于人。”于是忧愤成疾,竟呕血暴卒于无为城下。似道素畏整谋勇兼全,不敢出师,今得闻整死耗,大喜道:“上天助我,岂容错过?”遂上表出师,抽诸路精兵十三万人以行。舳舰相衔,百数十里。命宰执小事专决,大事须关白督府,不得擅行。

  进次芜湖,遣人通吕师夔以议和,未曾得复。夏贵引兵来会,袖中出一书,示似道道:“宋历只有三百二十年。”似道俯首不语,贵乃退去。似道料知夏贵等都不可恃,心想还是瞎子汪立信忠勇,遂授立信为江淮招讨使,俾就建康募兵。

  立信受诏,即至芜湖会见。似道见面,就说道:“悔不曾早用公言,以至如此,现将奈何?”立信答道:“今江南已无一寸干净土,某去寻一片赵家地上死,要死得分明!”语毕即行。哪知回至建康,守兵已大溃,四面皆是元军。立信知已无可挽回,长叹道:“吾生为宋臣,死为宋鬼,终于为国一死,但就死殊觉无益。”遂率所部数十人,至高邮以作后图。似道见军无斗志,将都叛降,料知战则必败,还是再如前法,仍命宋京至元军,求见伯颜,请称臣奉币,如开庆原约。伯颜不许,以复书交宋京带回。似道拆阅,上面写着:“未渡江时,议和入贡则可;今沿江州郡,皆已我属,有何和议可言。汝若必欲求和,速来面议,缓则不及了。”似道情知去则凶多吉少,只好置之不答。伯颜命军渡江,进围池州。池州王起宗弃官遁去,由通判赵卯发摄州事,缮城固守。都统张林屡讽他降元,卯发不理。林遂率兵出城,阳称巡视,阴实至元军纳降。卯发知事不济,谓夫人雍氏道:“城将破,我守臣不当去,你先出走。

  ”雍夫人答道:“君为忠臣,我独不能为忠臣妇么?”次日,元兵攻城益急,卯发提笔写几上道:“国不可背,城不可降,夫妇同死,节义成双。”遂与夫人同缢死,城遂破。伯颜问道:“太守何在?”左右以夫妇同死对。伯颜命具棺衾合葬,祭其墓而去。似道见元兵愈逼愈近,命孙虎臣率精兵七万,军于丁家洲,遣夏贵率战舰二千五百艘,横亘江中。似道自将后军屯鲁港。伯颜令军中作大筏数十,采薪刍置其上,阳言焚毁敌舰,阴遣步骑夹岸以进。阿术与虎臣对阵,用巨炮击虎臣中坚,宋军摇动。阿术挥动船数千号,乘风直进。虎臣前锋将姜才方接战,虎臣遽过爱妾所乘舟,全军大乱。夏贵不战而走,扁船掠似道坐船,呼道:“彼众我寡,势不可支。”似道惊愕失措,鸣金收军。阿术与伯颜横击深入。宋军杀死、溺死的不计其数,江水为之变赤。似道退驻珠金沙,召诸将商议。夏贵说道:“吾军已胆落,不可复战,师相惟有入扬州招溃兵,迎驾海上,吾当以死守淮西。”议毕解舟而去,似道与虎臣进奔扬州,于是镇江、宁国、隆兴、江阴等守臣,皆弃城遁去。太平、和州、无为军相继降元。似道上书请迁都,太皇太后不许。殿师韩震乃是似道的亲信,也以迁都为请。诏命公卿集议。王爚请坚跸,尚未决定,他已自请罢政,不待报,连夜出都而去。时值张世杰率兵入卫,迁都之议始息。江西提刑文天祥见了勤王诏,发郡中豪杰,并结溪峒山蛮,有众万人,遂尽散家资为军费,率之入卫。无如国势已危如累卵,虽有一二忠臣义士,奋身卫国,也无济于事。时值郝经弟郝庸,奉元主命来宋访兄。知枢密院事陈宜中奏请以礼送经归国,太皇太后下诏令总管段佑护送郝经出境。总计经留宋十六年,归至燕都,隔不多时就病殁。且说汪立信在高邮,意欲控引江汉,以挡元军,嗣闻似道师溃,建康已失,江汉守臣都望风叛降,不禁长叹道:“时势不足有为,吾可死在宋土了。”遂作遗表,报谢三宫,并与其子书,嘱以后事,从容扼吭而终。似道至此已穷迫无计,遂命翁应龙缴还都督府印。陈宜中问应龙道:“似道现在何处?”应龙随口答道:“不知。”宜中只道他已死,即上疏乞诛似道。正是:恶贯已盈终有报,救亡无术复何如。

  欲知似道被诛情形,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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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回虏幼君宗社覆亡支残局忠臣效死

  陈宜中请诛似道,太皇太后谢氏,初尚念他勤事三朝,不忍遽置重典,仅谪为醴泉观使。一面将似道创的弊政,一律革除,公田收回原价,退还原主;放窜诸官,一起复职;在朝贾党,一律罢斥,刺配翁应龙于吉阳军。不料台谏侍臣,连章请诛似道。似道权位已失,不能再作威严,只好上章乞求保全。

  有旨命李庭芝遣送归越守制,似道还只是逗留扬州不归。王爚遂上论似道不忠不孝,宜下诏严责。谢太后遂颁下诏旨,似道不得已,遄反绍兴府,不料守臣闭城不纳。于是孙嵘叟、方应发等,连章上言罚轻罪重,必须远投四裔重惩奸党,方足以谢天下,平元人的怨气。乃下诏斩翁应龙,籍没家产,谪似道为高州团练使,安置循州,家产充公。福王与芮素恨似道,趁此募人为监押官,密令于途次除奸。会稽县尉郑虎臣应募请行。

  原来虎臣的父亲,为似道所倾陷而死,久欲为父报仇,现在巧遇这个差使,即可为国锄奸,犹可替父报仇,公私两尽,自然奉命维谨。那时似道安置建宁,尚有许多姬妾在旁侍候。虎臣到后,驱逐姬妾,令似道登程,撤轿盖,暴行秋日中,令轿夫唱杭州歌以谑之,并直呼似道名,窘辱备至。一日,行至古寺中,壁上有吴潜题字,虎臣故意向似道问道:“贾团练,吴丞相何以至此?”原来是被似道所害,似道惭不能答。行至泉州洛阳桥,虎臣令似道观水,并道:“此水甚清,可以就死,还是你的便宜。”似道以未奉朝命对。复前行,至潭州木绵庵,似道内急如厕。虎臣向轿夫说道:“我今为天下人杀此大憝。

  ”语毕,就厕上用锤击似道胸,折骨而死。权奸结果如此,还嫌未足。那陈宜中是夤缘似道而得跻显职,当似道缴还都督府印位时,宜中疑似道已死,始敢请诛似道。现在宜中得闻虎臣擅杀似道,一般人都说是宜中所指使,恩将仇报,也是个没有天良的!宜中得闻此言,立捕虎臣下狱,且置诸死地,一面奏请许似道归葬,并赐还田庐。闲言剪断。

  且说元朝愈逼愈近。谢太后命王爚平章军事,以留梦炎、陈宜中为左右丞相,一面命张世杰总都督府诸军拒敌元兵。临安一夕数惊,吓得一班辅臣和台谏皆不别而遁。谢太后遂下诏戒禁,榜示朝堂,无如仍有逃逸的。最可恨的宗社已危在旦夕,那边境守将,还敢乱杀元使,至于一误再误,真所谓自取灭亡了。那时元礼部尚书廉希贤,及侍郎严忠范,赍奉国书,南下至建康见伯颜请兵自卫,伯颜乃遣兵五百送行。不料行抵独松关,宋守将张濡竟贸然遣人袭杀忠范,并执希贤解送临安请功。

  希贤至半途病死。宋廷得悉,晓得惹了大祸了,亟使人至建康投书谢罪,谓戕使实系边将误会,朝廷实不知情,当依法诛戮罪魁,还请贵国释嫌修好。伯颜总算有耐性的了,再命议事官张羽,偕宋使同赴临安。哪知竟像有郝经的冤魂跟着似的,行至平江,张羽又被守将遣人拦路刺死,惹得伯颜火上添油,誓不再与宋廷议和,马上下令四路进攻,收降常州、岳州,再进破沙市城。监镇司马梦求自缢。朱譔孙与商达闻得元兵势如破竹,不敢交战,就举江陵降元。湖北诸郡,都听譔孙劝,相继归降。伯颜已无西顾忧,统兵南下至真州。阿术遣使招降守扬州制置使李庭芝。庭芝焚书杀使,即命张俊出战,不料俊反持孟之缙书,回城劝降。庭芝斩俊首级示众,另遣统制姜才出战,身中流矢,败入城中。幸得庭芝守御有方,城未遽陷。张世杰召刘师勇等进次焦山,大集舟师,决计与元兵决一死战,结果被元兵杀得七零八落,不复成军。世杰败回圌山;表请济师。

  适值执政互生意见,平章王爚与陈宜中大闹脾气,宜中竟悻悻去都。太皇太后罢免王爚,召还宜中。

  时值文天祥提兵入卫,宜中请授天祥知平江府,李芾知潭州。天祥临行,上疏请建四镇。宜中与左相留梦炎都以为迂阔难行,不报。天祥叹息而去。元统帅伯颜分兵东下,自将中军趋常州,用吕文焕为先锋,水陆并进,将攻常州,文天祥派尹玉、麻士龙、朱华、张全等合将兵往援。至常州,士龙先战死。

  尹玉杀伤敌兵数千人,相持一日,受重创而死,麾下无一人降元。华与全收军而还。陈宜中得报元兵攻克广德军泗安镇,仓皇无措,令临安居民,年在十五岁以上的,皆籍为兵,号为武定军,一面遣使之平江,召文天祥入卫。再说伯颜围攻常州。

  姚讪、陈炤、刘师勇、王安节等力战固守。伯颜遣人招降,譬喻百端,终不听。伯颜大怒,役城外居民,运土为垒。土至连人一并筑入土中,杀民煎膏取油以作炮,焚毁牌权,日夜攻不息。訔等守志益坚。伯颜叱令帐前诸军,四面并进,奋勇环攻,城遂破。知州事姚讪、通判陈炤、都统王安节,皆战死。惟刘师勇以八骑突围而出,奔往平江。同时元将苏都尔岱、李恒等与伯颜分道进兵,长驱所至,莫当其锋,连拔江西十一城,进逼抚州。安抚使黄万石闻兵至,逃避建昌。都统密佑率众逆战于集贤坪,奋勇突进。元兵围之数重,佑身中四矢三枪,仍挥双刀,杀死元兵数十人,突围南走,渡板桥,桥断被执。苏都尔岱嘉他忠勇,劝降不屈,令他长子劝道:“父若死,儿将何以为生?”佑怒斥道:“你行乞于市,口称是密都统子,谁不怜你呢?”语毕,怡然解衣就刑,遂被杀。元兵进取建昌,黄万石降元。统制米立被执不屈死。元兵略定江西,进攻独松关,守将张濡闻风遁去,元兵遂入关。宋廷接各地警报,吓得左相留梦炎不辞而遁,由陈宜中一人当国,弄得一筹莫展,一面请谢太后遣工部侍郎柳岳如元军前,请班师修好。岳奉命至无锡,求见伯颜,涕泪交流地说道:“嗣君幼冲,况在衰絰中,自古礼不伐丧。凡前此失信背盟,皆奸臣贾似道一人欺君误国;今似道已伏诛,贵国亦可恕罪退兵了!”伯颜怫然答道:“汝国一再执戮我行人,故我兴师问罪。从前钱氏纳土,李氏出降,皆系汝国的成制,况汝国天下得于小儿,失于小儿,天道如此,尚何多言!”岳无言可辩,只好拜别还临安。伯颜遂进驻平江。

  原来是平江府通制王拒之、统制王邦杰献城迎降的。那柳岳还都复命,陈宜中复奏请太后,再遣宗正少卿陆秀夫及兵部侍郎吕师孟,同柳岳再赴元军,求称侄纳币,不从则称侄孙,并令与吕文焕接洽,乞他通好罢兵。秀夫等即赴平江,求见伯颜,转达乞和意。伯颜冷笑道:“事至今日,还有什么和议可言呢!

  ”说罢,拂袖退人,秀夫惭愧而退。那吕师孟是文焕的犹子,秀夫就叫他往见叔父,乞为疏通和议。文焕答道:“失之太晚了。郝经南来促和,就算为似道所误,后来元主两次遣行人南来,原为罢兵息民起见,从中是我所献议,为什么一再把行人杀死,如今叫我有何面目再向主帅去疏通呢?”师孟默然而退,就同秀夫等还都转达。宜中还不死心,再请于谢太后,愿章表求封为小国。谢太后主见全无,惟有涕泣,一任宜中取决。

  宜中即命直学士院高应松草求和表,应松不肯奉命。改令京官局刘褒然起草,仍命柳岳奉表前往。不料行至高邮稽家庄,被土民稽耸所杀死。于是元兵步步紧逼,宋廷急得寝食不安。时已德祐二年正月,忽接湖南警报,潭州已失。原来潭州为元将阿里海涯所围,已三阅月咧。由李芾竭力守御,元兵不得逞。

  阿里海涯与诸将画地分围决陧水,以炮攻城,城中大窘。诸将向李芾泣语道:“吾属为国尽忠,与城共存亡,固所当然,其如城中百姓何?”芾怒答道:“国家平时厚养你们,就为今日计,惟有死守,谁敢复言,我先戮之。”至元年除夕,元兵蚁附登城。知衡州尹谷,时寓城中,闻警即与家人自焚死。芾命酒祭毕,又闻参议杨霆也已投水自杀。芾回坐熊湘阁,召帐下沈忠入,向他说道:“吾力竭,分当死国,吾家人亦不可辱于俘,你尽杀之,然后杀我。”忠辞以不能。芾定要他奉命,忠始垂泪应诺,取酒饮芾家人尽醉,挥泪遍刃之。湖南镇抚大使知州事李芾,亦引颈受刃。忠纵火焚衙舍,还家把妻子杀却,还至火所,恸哭再拜,自刎而死。幕僚陈忆孙、颜应焱皆死。

  潭民闻芾全家自杀,多举家自尽,城内无虚井。次日便是元旦,吴继明、刘孝忠以城纳降,阿里海涯入城后,传檄诸郡一律归降。临安得此警耗,人心大震,又遁去两个辅臣,遂以吴坚为左相,常懋参知政事。谢太后见元兵将迫都城,陆秀夫已还报元人不肯从伯侄称呼,遂命用臣礼请和,宜中有难色。谢太后呜咽道:“苟存社稷,称臣非所较。”遣监察御史刘岊奉表称臣,上尊号,岁贡银两、绢匹各二十五万,乞存境土,以奉祭祀,且约伯颜会于长安镇。刘岊奉命而去。

  文天祥眼见国祚将亡,乞命吉王、信王镇闽广,以图兴复。

  宗亲亦申请谢太后下诏封吉王昰为益王,判福州,信王昺为广王,判泉州,并命驸马都尉杨镇及外戚杨亮节、俞如珪等,提举二王府事。宜中见元兵将临城下,率群臣入宫请迁都,谢太后不许,宜中恸哭复请。太后命具装以俟,及暮,不见宜中入宫,谢太后怒道:“吾初不欲迁都,大臣数以为请,此时却又不见,明明是欺我。”语毕脱簪珥投地,恸哭而入,遂闭阁。

  大臣请见,皆不纳。且说伯颜允许宋廷奉表称臣,约期会见,刘岊还都复命。不料伯颜如期至长安镇,宜中违约不往议事。

  伯颜乃率军进次皋亭山,游骑至临安府北关。文天祥、张世杰请移三宫入海,他们俩率众背城一战,宜中不许,即请谢太后遣杨应奎上传国玺乞降。伯颜受玺,遣使召宜中议降事,宜中不敢往,是夜即遁归温州。张世杰、刘师勇因见不战而降,即弃所部兵入海,世杰行次定海。卞彪奉元将命往见世杰招降,世杰误会彪来从己归南,宰牛宴会。酒半,彪从容进言劝降。

  世杰大怒,拔剑断彪舌,乱刀剁死,遂入海。师勇至海上,见时事不可为,隔不多时,就忧愤而卒。且说杨应奎归报太后,言伯颜必欲执政往议。谢太后见宜中已遁,就以天祥为右丞相,与左相吴坚偕往议和。天祥不愿为相,即与坚同至元军,见了伯颜,天祥侃侃说道:“北朝若以宋为与国,请退兵平江或嘉兴,然后议岁币与金帛犒师,北朝全兵以还,乃是上策;若欲毁宋宗社,则淮、浙、闽、广,尚多未下,利钝未可知,兵连祸结,必自此始。”伯颜以遵奉诏命为辞,即遣吴坚还,疑天祥有异志,留住军中。天祥怒问道:“我此来为两国大事,何故留我?”伯颜答道:“勿怒,君为宋大臣,责任非轻,今日之事,正当与我共之。”遂令蒙古岱、袁多馆伴天祥。伯颜奉元主命,以临安为两浙大都督府,命蒙古岱、范文虎入城治都督府事,又令张惠、阿楼罕、董文炳、张弘范等入临安,封府库,收史馆礼寺图书及百司符印告赦,罢官府及侍卫军,并索宫女内侍及诸乐官而去。宫女赴水以死的百数十人。次日,伯颜自湖州市入临安城,城建大将旗鼓,率左右翼巡城,观潮于浙江,又登狮子峰,观临安形势。时福王亦自绍兴至,伯颜接见,略慰数语。太皇太后及帝欲与相见,伯颜拒绝。明日伯颜自临安启行北去,乃遣安塔海入宫诏宣促帝及太后入觐元主。

  于是帝显与全太后肩舆出宫。福王与芮、溯王乃献、隆国夫人黄氏,并杨镇、谢堂、高应松、刘褒然三学生等相随帝后北去。

  太皇太后因疾留宫,后来亦至燕京,封为寿春郡夫人。帝及全太后被虏北去,行至瓜洲,李庭芝令姜才率兵截击,谋夺两宫。

  元兵拥帝避去。姜才追至浦子市与元兵接战多时,不能胜,只好退还。帝至燕京,见过元主,封为瀛国公,全太后自愿为尼,令居正智寺。南宋至此,可算灭亡了。不料文天祥被俘北去,行至镇江,深夜遁去,奔入真州,泛海至温州,访求二王。途次闻得益王昰已在福州谋兴复,天祥就星夜赶往觐见益王。适值陆秀夫、苏刘义、陈宜中、张世杰等接踵前来,议立益王昰为帝,改号景炎元年,尊杨淑妃为皇太后,同帝听政。授陈宜中为左相,都督诸路军马,文天祥为右相,以外都加官职。天祥固辞不受,改授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。元主命阿术督军剿抚。

  转战二年多,世杰奉帝坐舟入海。帝昰年才十一岁,竟得病而死。世杰、秀夫等立广王昺为帝,择得广州外海的厓山以为天险可恃,奉帝移驻。元主命张弘范为都元帅,率兵下闽粤。你想世杰、天祥等兵微将寡,怎能敌得住元兵。结果天祥战败,被执遇害;世杰战败,投海殉国;陆秀夫负帝昺蹈海而死,南宋遂亡。自高宗至帝昺凡九主,共一百五十二年,若与北宋合算,共得三百二十年。宋宫演义至此已终,爰赋一绝,以作收场。

  陈桥兵变正当阳,三百年来国祚长。

  一代兴亡成逝水,独留正气有天祥。

  文天祥、张世杰、陆秀夫三人,于宗社覆亡之后,犹奉千王少主以与强敌抗,明知无益,聊为最后之奋斗。此即诸葛武侯所谓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,成败利钝,原非忠臣烈士所暇计及矣。全书至此,已告结束。作者叙宋室一代兴亡,凡朝廷大事,宫闱琐闻,皆与正史不甚相远,较诸涂饰附会,流于淫秽者,固稍胜矣。

  (全书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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